墓地经济

　　“你是孝子吗？你就忍心让父母住在那么一个小格子里吗？”“不看了，大通铺似的，活着扎人堆里，死了还是人挤人。”

　　这是电影《非诚勿扰》系列的两段台词，都在拿墓地说事儿。

　　每逢清明，人欲断魂。黯然销魂者，唯墓地也！记者了解到，佛山有些墓园墓地售价已超去年本地平均房价，能获取300%的毛利甚至更多；炒墓之势依然风生水起，本地炒家称比炒房回报高，2.5平米墓地，现在6万多，放两年至少上10万，没有三证也能搞定……

　　推进殡葬改革13年以来，殡葬产业链渐已成型，高价墓地却成为一道难解的民生问题。不少市民感叹死不起，更埋不起。谁之过？由谁监管？今年清明时节，南都记者走访多家墓园，试图一窥佛山墓地经济。

　　买墓者说

　　上世纪90年代征地时，每亩补偿不过千余元，现在百亩征地款都难买一块好墓地！动辄数万的墓价，早已让入土为安成为奢望，死无葬身之地也就从诅咒变成了现实。生为房奴，死为墓奴。

　　卖墓者说

　　今年清明，佛山多家公墓管理方在墓园多个路口挂出横幅，上面写着“管理费到期请及时续交，逾期不交的按无主坟处理”。

　　炒墓者说

　　炒墓肯定比炒房回报高嘛！2.5平米，现在才6万多，放上两年，至少得10万以上。其实谁不是为了投资！带上身份证，我们签个转让合同就行。墓园那边我有熟人。

　　1墓价

　　利润最高限10%

　　实际至少300%

　　“门槛越高，我们越买不起！”福安园公墓，规划用地在大沥镇颜峰村委会境内。一位叶姓村民说，上世纪90年代中期征地时，每亩补偿不过千余元，“结果到现在，百亩征地补偿金都难买一块好墓地！”

　　曾经的荒山，以如此方式实现增值，让当地人哭笑不得。

　　按照殡葬管理“十五”规划的要求，不仅要不添新坟，还要清迁旧坟。据佛山殡葬行业协会统计，从2001年下半年至2004年4月底，全市累计清迁旧坟227万多穴。

　　一位前村干部回忆，统一火化后，许多人家手头紧，只好把骨灰放在家里。不过到了2008年，再出新规，要求从当年1月1日开始，凡南海户籍先人火化后骨灰均不得存放在家中，大沥政府也出台了相应政策，“买墓地最多优惠1000元”。

　　新政之下，墓价渐涨。佛山6家经营性公墓，南海独占3家，南海墓价成为整个佛山墓地经济的重要风向标。

　　“动辄数万的墓价，早已让入土为安成为奢望，死无葬身之地也就从诅咒变成了现实。”在颜峰村，一位专程从广州回来参加家族拜祭的年轻人调侃说：“生为房奴，死为墓奴。”

　　据市民政局介绍，目前佛山共有33家公益性公墓和6家经营性公墓，这6家经营性公墓中，南海独占3家。2007年清明前后，南海部分墓园因“天价”被央视曝光，一时令人咋舌。物价部门接受采访时承诺整改，表示墓地销售利润最高不能超过10%.

　　4年过去了，如今情况如何？

　　南海华侨永久墓园规模最大，规划之初就奉行高起点、高标准，先后取得了ISO质量、环境、安全一体化管理体系认证，成为同行竞相考察学习的目标。据最新价目表显示，园艺区价位最高，仅墓穴费就高达13800元/m 2，普通园区算上墓穴费、石碑费、10年管理费和安葬费等，均价也高达9000元/m 2.如果按照10%的利润计算，华侨墓园的成本价为8100元/m 2.

　　据南海西樵福荫园工作人员介绍，该墓园不少墓地每平米均价已逾万元。顺德飞鹅永久墓园，最便宜的墓地也要2.7万元以上，面积为2.85平米。高明宝鸭山墓园最小的墓地3平米，售价1.6万元，最贵的墓地每平米2.3万元，均价过万。三水安泰墓园墓价每平米从5000元到30000元不等，均价过万。按照10%的利润计算，这四个墓园墓地开发成本约为9000元/m 2.

　　然而，根据宜居城市研究室发布的《2010年中国城市房价排行榜》，去年佛山平均房价为7822元/m 2，远不及本地经营性墓园一些墓地的成本价高。

　　成本价如此高昂，不禁让人生疑：墓地利润率有多少呢？业内人士称，墓地价格由墓穴租赁费、土地租赁费、墓穴管理费、墓碑材料费和工程费等组成。但推销时，墓园工作人员会反复强调：墓碑石材上等，所以价贵。

　　据了解，在佛山多家墓园报价约2000元的单立式麻石墓碑，在云浮每块批发价约200元。同样规格的单立式墓碑，黑石石材的批发价稍贵，为230元/块，最贵的是黑金沙石材，批发价也不过400元/块。所谓的组合式墓碑批发价不到2000元，但在佛山的墓园报价却高达2万多元。

　　“石材本身并不太值钱。”云浮是广东省内许多墓园的墓碑石材供应地，据当地墓碑石材经销商称，墓碑成本仅10%取决于石材，青石材质约200元，中档的花岗石材质约700元，高档的汉白玉材质约2000元。墓碑刻字另需300元。

　　据业内人士透露，以1亩地建300个双人墓为例，若每个墓穴售价1万元，一亩地则有300万元毛收入。据上述价格推算，一亩地300个墓碑，若都使用青石配以刻字和简单雕饰约要1500元，加相关管理费，总价约为72万元。若不算人力支出，1亩地投资公墓可获利226.57万元，毛利润率至少达300%.如果是3万元以上的豪华墓，利润则更为惊人。

　　2炒墓

　　买墓三证皆无

　　墓园也开绿灯

　　“越涨越买，越买越涨，以后哪买得起？”4月4日下午，记者在华侨墓园见到前来看墓地的王先生。拿上墓园地图，记者随同王先生一起“游览”各墓区。在龙山区域附近，竟发现多个“活人墓”，其中一个占地近20平米，一张红色“温馨提示”张贴其上，提醒主人“到期需续费”。

　　“炒墓肯定比炒房回报高嘛！”通过网络发布墓地售卖消息的一炒家，向记者推荐了西樵福荫园的数个墓地，“2.5平米，现在才6万多，放上两年，至少得10万以上。”当记者表示手头暂无骨灰安放证、公墓安葬证、火化证时，他笑称，“其实谁不是为了投资！”并在电话里保证，“带上身份证，我们签个转让合同就行。墓园那边我有熟人，到时再让他们给见证下。”

　　不过在华侨墓园，当记者询问是否可以买“活人墓”时，却遭工作人员一口回绝：“没火化证，绝对不行”；再质疑园中为何却有，他尴尬地辩解：“那是在以前。”福安园一工作人员则坦承，清明前一周各级媒体都在曝光“活人墓”，“现在谁够胆往枪口上撞！”

　　4月3日、4日，记者走访多家墓园发现，与此前热衷推销“活人墓”大相径庭的是，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统一口径：“我们很正规，一定要三证齐全。”而在赶集网上，此前一度火热的“墓地”等关键词，到4月6日再次输入，相关销售信息已删除。记者再次联系炒家，答复是“现在是敏感期，过了这个月再说吧。”

　　墓价超过房价，生做房奴，死亦做墓奴。诡异的景象出现了。有的人死了，没地儿埋。有些人活着，却买好了墓地。

　　据调查，在佛山不仅老人提前买好墓地，甚至8岁学生也在墓园备好一席之地，有些孩子觉得有墓地是件相当荣耀的事，互相攀比。

　　三水安泰墓园因存在“活人墓”屡被媒体曝光。该墓园负责人坦言，买“活人墓”的群体包括三类，一是后人想与先人葬在一起，二是老人病重或病危，后人提前买墓穴；三是一些老人自己提前选购。“我们暂时没有完整统计，但据我平时观察，买‘活人墓’的人非常少。”据其描述，墓园没有限制市民买墓穴的数量。

　　国家规定，一般墓位的硬化面积不超过1平米，但安泰墓园价目表显示，几乎所有墓穴面积均超标，面积最小为1.2平米，最大为5.22平米。对此，该负责人回应，考虑到习惯、省地等需求，从1991年起至今，墓园共开发了1.6万余合葬墓，面积约2平米，已卖出1.1万多穴。不过，他承认，有些合葬墓只葬一人，而且墓地是不规整的，超标的面积可用来做绿化等。“

　　他还表示，墓园主要采取两种办法规避炒墓行为，一是购买多块墓地，只允许办理一个坟堆、一个墓碑，二是墓地转让时，需要出具买卖双方是直系亲属的证明。

　　据《佛山市2011-2020年公墓发展规划》，市民政局表示，目前佛山的墓地、骨灰楼并不存在短缺现象，至少可用到2020年，市民根本用不着去买“活人墓”。按照上级要求，墓地凭死亡证销售，禁止预售墓位，如发现违规销售“活人墓”，发现者限期整改，严重者停业整顿。民政部有关人士也在最近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，新修订的《殡葬管理条例》，最大亮点就是严禁“炒墓”，尤其是“炒活人墓”，最高可罚款50万元。

　　3使用期限

　　墓地由买变租

　　期限改为十年

　　“不是说永久墓园吗？怎么倒成了只有20年的使用期限？”今年清明时节，关于“墓地的使用期限为20年”的说法，在佛山不少地方也引起了市民的恐慌。当“买墓地”成了“租墓地”，一时让市民难以接受。而在微博上，一则冷笑话也正遭疯传：“秦始皇，快起来！民政部喊你出来缴墓地费！”

　　4月3日下午，一位赶在“正清”前错峰前来拜祭的何女士向华侨墓园续交了管理费，“每年150元，这次交了1500元”。公开的价目表上显示，最低的为100元/年，最高则为300元/年，毗邻的大沥福安园则一律80元/年。在华侨墓园，记者见到多位被通知要求续费的市民。禅城王先生说：“这实际上就是墓园经营方玩的一个数字游戏，目的就在于多骗市民口袋里的钱。”而华侨墓园工作人员则辩解，“我们一直都是强调以10年为期。”记者在现场还看到，佛山多家公墓管理方在多个路口挂出了横幅，上面写着“管理费到期请及时续交，逾期不交的按无主坟处理”。

　　“从20年一变，到10年一变，肥的是墓园经营方，伤的还是老百姓利益。”多位拜祭的市民向记者建议，应让物价部门加强监管。

　　一块墓地说尽多少事。死的人埋不起，已入土的人却欠费了？

　　今年清明时节，墓地再添争议：不少地方出现公墓20年使用期满，面临续收管理费问题。

　　民政部1992年发布的《公墓管理暂行办法》规定，经营性公墓的墓穴管理费一次性收取最长不得超过20年；到了1998年，民政部出台《关于进一步加强公墓管理意见的通知》要求，墓地和骨灰存放格位的使用年限原则上以20年为一个周期；而此前一年颁布施行的《殡葬管理条例》，并未涉及20年后续费问题。

　　据介绍，由于佛山多家墓园建设时间均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民政部和各地规定几乎也在同期出台的，因此，20年的使用期限即将临近。未来几年内，公墓将面临越来越多的续租问题。无主墓穴该如何处理，目前无明确规定。

　　如今，佛山部分公墓已经开始有个别墓穴到期，却没有来续租的情况。“这种情况是极个别的。出现欠费的原因也有很多种，后人搬迁或移民了，或者没有后人了。”有关负责人说。

　　4月2日，民政部社会事务司副司长李波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，墓地只是租赁关系，不是产权关系，只有使用权。签合同时，20年是一个期限，到期后双方根据协议规定执行管理费的收费。

　　有业内人士指出，现在骨灰寄存已经超出饱和状态，越来越多人寄望“一劳永逸”的墓园，以为花一大笔钱就能买个“安稳”。谁知，现在又被告知20年使用期届满后，还要续收管理费，民众的反应较大，甚至无法接受，都可以理解的。

　　佛山民政部门有关负责人称，根据民政部门规定，管理费只能收取最长年限为20年。政策是全国统一执行，不存在“一劳永逸”的墓园。

　　在购买墓地的同时，逝者家属要根据墓地的不同价位缴纳管理费，这笔管理费包含了日常的维护、绿化、管理等，最便宜的一年要200元左右。民政部有关人士表示，墓地不属于殡葬基本需求之列，不属于国家必须保障的范围。